张灵甫见对方盯着自己发愣，眉头一皱，声音陡然拔高：“长官，你们真是司令部派来增援的？”
周卫国一笑：“不是。我是八十八师二六二旅旅长，周卫国。”
张灵甫一愣：“二六二旅？朱赤旅长呢？”
“死了。”周卫国语气平静，“雨花台，血都淌干了。”
张灵甫脸色一僵，嘴唇动了动，像是想说什么，又咽了回去。
周卫国接着说：“我原是八十七师五二二团的，光华门挡了鬼子三天三夜，上面觉得我还能撑，就把二六二旅交给我了——顺带收拢八十八师剩下的残兵。”
“那孙元良呢？”张灵甫声音发紧。
“跑了。”周卫国吐了两个字，像吐一口烟灰。
张灵甫整个人都炸了：“他跑了？！他怎么敢？！”
“他早溜了，不然光华门不会丢，八十八师也不会被摁在城里当靶子。”周卫国耸耸肩，“人家是嫡系，跑得理直气壮。”
张灵甫拳头攥得咔咔响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：“该拉出去枪毙！”
周卫国在心里冷笑：枪毙？唐生智都跑回武汉开香槟了，一个孙元良算个屁。都是自己人，谁会为几个当兵的动真格？
但心里骂归骂，他对张灵甫这点血性，是真的服。
要是八十八师能再撑两天，多少人能撤出去？
可惜啊，这当官的，心比天高，命比纸薄。
“不说他了。”周卫国摆摆手，“你这还撑得住吗？”
张灵甫苦笑一声，抬手一指身后：“三零五团……剩不到三百人，每人身上带三处以上伤。要是你们不来，我刚下令烧文件，准备带着剩下的弟兄，拼到最后一颗子弹。”
他语气没半点夸张，眼底的疲惫像压了千斤石头。
周卫国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忽然道：“要不要跟我干？”
张灵甫一怔：“……你说什么？”
“你的兵，我来管。你的装备，我来换。你带的人，我给你配最好的枪，最猛的火力。”周卫国直接掏了把AK-47出来，拉栓上膛，几步走到墙角，对着一具还在抽搐的鬼子尸体就是一梭子。
哒哒哒哒哒——！
枪口火舌吞吐，弹壳噼里啪啦砸在地上，硝烟弥漫，那具尸体当场被打成筛子，血溅三尺。
张灵甫皱眉：“人都死了，还补……”
“死人？”周卫国瞥他一眼，“跟畜生讲仁义，不如去喂狗。”
他甩了甩枪管，弹壳滚了一地：“怎么样？这玩意儿。”
张灵甫蹲下身，手指摩挲着枪管，又掂了掂分量，眯眼细看：“后坐猛，瞄准不准，没两年兵根本压不住。但……火力太疯了。”
“对，就是疯。”周卫国咧嘴一笑，“它不讲道理，只讲谁弹药多。”
张灵甫咬了咬牙：“可……子弹太烧钱。”
“我不缺钱。”周卫国咧嘴，“你管它烧不烧，能杀人就行。”
他瞥了眼张灵甫，又压低声音：“你以为我真不怕你拿了枪跑？”
“你不怕？”张灵甫眼神微动。
“怕啥？你跑得掉？”周卫国轻笑，“这枪，你连螺丝都拧不下来，更别说仿造。日本人连冲锋枪都造不起，你指望他们搞出全自动？做梦。”
他把枪往张灵甫怀里一塞：“拿着。你的人，现在就是我的人。我只要你——别让鬼子踩着我们的尸体过江。”
张灵甫低头看着那杆黑沉沉的步枪，指节微微发颤。
他忽然直起身，站得笔直，双手举过头顶，敬了一个军礼。
“五十一师三零五团团长张灵甫，报到！”
周卫国回敬一礼，嘴角勾起一点笑：“欢迎加入，张团长。”
“不，”张灵甫低声说，“现在该叫……长官。”“这枪咋跟咱老步枪不一样？还能一下一下地点？”502团里头，一个老兵拎着刚发下来的AK-47，翻来覆去地摸，跟瞅媳妇儿似的。
“新玩意儿呗，准头是差了点，但扫起来跟泼水一样，后坐力能把人掀翻，不过上手简单——你要是能打中鬼子，纯属天照大神开眼。”旁边那哥们儿已经三下五除二把枪拆了，又咔咔装回去，动作利索得像摆弄自家锄头。
“呸！打不中有个卵用？还不如咱那中正式，一枪一个准！”老兵还是嘟囔。
“你傻啊？这玩意儿不是单打独斗的，是拿它压人！一梭子下去，鬼子头都不敢抬，那叫火力遮断！”
“对对对！咱先来一串点射，打他们个满地找牙！”
“哎？你这么一说……还真有点门道！”
这时候，张灵甫正挨个摸着新发的装备，心里头忍不住点头。火力密度，真他妈不是盖的，跟德械师比都不输，就差个大炮了。
“这步子，没走错。”他脑子里又浮出周卫国临走那句话。
“团座，咱们……真不撤了？”通讯兵又问了一遍。
“撤？撤去哪儿？当兵的命就是守地！周长官说得明白，咱们多撑一天，后头就能多救十万人！”张灵甫摆摆手，“别啰嗦了，新兵来了，弹药管够，中华门，守得住。”
“是！”通讯兵不敢多言。
……
“报告连长！左翼发现鬼子一个中队，正在往咱这儿猛冲！”新晋522团一营二连长戴涛一听，抄起望远镜一瞧——还真来了一波。
团里现在人多得挤破头，上千号兄弟撒得满地都是，全靠建筑当掩体，拼的就是个零敲碎打。
方胜利知道，靠人肉硬扛，那是找死。所以把人撒成蜘蛛网，一处处钉，一处处咬。
“连长，要不……咱先往后撤一撤？一个中队，咱这新兵蛋子怕扛不住。”一个川军小伙吞吞吐吐。
“你娘的说啥？你手里拿的是烧火棍？敢退一步，老子当场崩了你！”戴涛嗓门一炸，眼里冒火。教导总队出来的人，骨头比铁硬。
“弟兄们！旅座把新枪发到咱手里，肉管够，饭热乎！咱们不把这一仗打漂亮，还有脸活着出门？有脸回老家见爹娘？”
“没脸！”底下有人吼得脸都紫了。
“好！这才叫爷们儿！别省子弹，给我往死里打！狗日的来了，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火海！”
戴涛骂得凶，但眼神亮得吓人。
“开火！”
“压住他们！”
鬼子刚冲进射程，一百多条枪口“轰”地齐喷，子弹跟炸了的蜂窝似的倾泻过去。
